幽梦影
读经宜冬,其神专也;读史宜夏,其时久也;读诸子宜秋,其致别也;读诸集宜春,其机物也。
评论:[
曹秋岳曰:可想见其南面百城时。
庞笔奴曰:读《幽梦影》则春、夏、秋、冬,无时不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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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传宜独坐读,史鉴宜与友共读。
评论:[
孙恺似曰:深得此中真趣,固难为不知者道。
王景州曰:如无好友,即红友亦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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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善无恶是圣人(如“帝力何有于我”、“杀之而不怨,利之而不庸”、“以直报怨,以德报德”、“一介不与,一介不取”之类),善多恶少是贤者(如颜子“不贰过,有不善未尝不知”、子路“人告有过则喜”之类),善少恶多是庸人,有恶无善是小人(其偶为善处,亦必有所为),有善无恶是仙佛(其所谓善,亦非吾儒之所谓善也)。
评论:[
黄九烟曰:今人“一介不与”者甚多,普天之下皆半边圣人也。“利之不庸”者亦复不少。
江含徵曰:先恶后善是回头人,先善后恶是两截人。
殷日戒曰:貌善而心恶者是奸人,亦当分别。
冒青若曰:昔人云:“善可为而不可为。”唐解元诗云:“善亦懒为何况恶!”当于有无多少中,更进一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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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有一人知己,可以不恨。不独人也,物亦有之。如菊以渊明为知己,梅以和靖为知己,竹以子猷为知己,莲以濂溪为知己,桃以避秦人为知己,杏以董奉为知己,石以米颠为知己,荔枝以太真为知己,茶以卢仝、陆羽为知己o,香草以灵均为知己,莼鲈以季鹰为知己,蕉以怀素为知己,瓜以邵平为知己,鸡以处宗为知己,鹅以右军为知己,鼓以祢衡为知己,琵琶以明妃为知己。一与之订,千秋不移。若松之于秦始,鹤之于卫懿,正所谓不可与作缘者也。
评论:[
查二瞻曰:此非松、鹤有求于秦始、卫懿,不幸为其所近,欲避之而不能耳。
殷日戒曰:二君究非知松、鹤者,然亦无损其为松、鹤。
周星远曰:鹤于卫懿,犹当感恩。至吕政五大夫之爵,直是唐突十八公耳。
王名友曰:松遇封,鹤乘轩,还是知己。世间尚有剧松煮鹤者,此又秦、卫之罪人也。
张竹坡曰:人中无知己,而下求于物,是物幸而人不幸矣。物不遇知己而滥用于人,是人快而物不快矣。可见知己之难,知其难方能知其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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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月忧云,为书忧蠹,为花忧风雨,为才子、佳人忧命薄,真是菩萨心肠。
评论:[
余淡心曰:洵如君言,亦安有乐时耶!
孙松坪曰:所谓“君子有终身之忧”者耶!
黄交三曰:“为才子、佳人忧命薄”一语,真令人泪湿青衫。
张竹坡曰:第四忧,恐命薄者消受不起。
江含徵曰:我读此书时,不免为蟹忧雾。
竹坡又曰:江子此言,直是为自己忧蟹耳。
尤悔庵曰:杞人忧天,嫠妇忧国,无乃类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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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不可以无蝶,山不可以无泉,石不可以无苔,水不可以无藻,乔木不可以无藤萝,人不可以无癖。
评论:[
黄石闾曰:“事到可传皆具癖”,正谓此耳。
孙松坪曰:和长舆却未许藉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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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听鸟声,夏听蝉声,秋听虫声,冬听雪声,白昼听棋声,月下听箫声,山中听松风声,水际听欺乃声,方不虚生此世耳。若恶少斥辱,悍妻诟谇,真不若耳聋也。
评论:[
黄仙裳曰:此诸种声颇易得,在人能领略耳。
朱菊山曰:山老所居,乃城市山林,故其言如此。若我辈日在广陵城市中,求一鸟声,不啻如凤凰之鸣,顾可易言耶!
释中洲曰:昔文殊选二十五位圆通,以普门耳根为第一。今心斋居士耳根不减普门。吾他日选圆通,自当以心斋为第一矣。
张竹坡曰:久客者,欲听儿辈读书声,了不可得。
张迂庵曰:可见对恶少J陴妻,尚不若日与禽虫周旋也。
又曰:读此,方知先生耳聋之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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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元须酌豪友,端午须酌丽友,七夕须酌韵友,中秋须酌淡友,重九须酌逸友。
评论:[
朱菊山曰:我于诸友中,当何所属耶?
王武徵曰:君当在豪与韵之间耳。
王名友曰:维扬丽友多,豪友少,韵友更少。至于淡友、逸友,则削迹矣。
张竹坡曰:诸友易得,发心酌之者为难能耳。
顾天石曰:除夕须酌不得意之友。
徐砚谷曰:惟我则无时不可酌耳。
尤谨庸曰:上元酌灯,端午酌采丝,七夕酌双星,中秋酌月,重九酌菊,则吾友俱备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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鳞虫中金鱼,羽虫中紫燕,可云物类神仙。正如东方曼倩避世金马门,人不得而害之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金鱼之所以免汤镬者,以其色胜而味苦耳。昔人有以重价觅奇特者以馈邑侯,邑侯他日谓之日:“贤所赠花鱼,殊无味。”盖已烹之矣。世岂少削圆方竹杖者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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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世须学东方曼倩,出世须学佛印了元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武帝高明喜杀,而曼倩能免于死者,亦全赖吃了长生酒耳。
殷日戒曰:曼倩诗有云:“依隐玩世,诡时不逢。”此其所以免死也。
石天外曰:入得世,然后出得世。入世出世,打成一片,方有得心应手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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赏花宜对佳人,醉月宜对韵人,映雪宜对高人。
评论:[
余淡心日:花即佳人,月即韵人,雪即高人。既已赏花、醉月、映雪,即与对佳人、韵人、高人无异也。
江含徵曰:若对此君仍大嚼,世间那有扬州鹤!
张竹坡日:聚花、月、雪于一时,合佳、韵、高为一人,吾当不赏而心醉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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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渊博友,如读异书;对风雅友,如读名人诗文;对谨饬友,如读圣贤经传;对滑稽友,如阅传奇小说。
评论:[
李圣许曰:读这几种书,亦如对这几种友。
张竹坡曰:善于读书、取友之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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楷书须如文人,草书须如名将,行书介乎二者之间,如羊叔子缓带轻裘,正是佳处。
评论:[
程桦老曰:心斋不工书法,乃解作此语耶!
张竹坡曰:所以羲之必做右将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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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须求可入诗,物须求可入画。
评论:[
龚半千曰:物之不可入画者,猪也,阿堵物也,恶少年也。
张竹坡曰:诗亦求可见得人,画亦求可像个物。
石天外曰:人须求可入画,物须求可入诗,亦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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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人须有老成之识见,老成人须有少年之襟怀。
评论:[
江含徵日:今之钟鸣漏尽、白发盈头者,若多收几斛麦,便欲置侧室,岂非有少年襟怀耶!独是少年老成者少耳。
张竹坡日:十七八岁便有妾,亦居然少年老成。
李若金曰:老而腐板,定非豪杰。
王司直日:如此方不使岁月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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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者,天之本怀;秋者,天之别调。
评论:[
石天外曰:此是透彻性命关头语。
袁江中曰:得春气者,人之本怀;得秋气者,人之别调。
尤悔庵日:夏者,天之客气;冬者,天之素风。
陆云士日:和神当春,清节为秋,天在人中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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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人云:若无花月美人,不愿生此世界。予益一语云:若无翰墨棋酒,不必定作人身。
评论:[
殷日戒曰:枉为人身,生在世界者,急宜猛省。
顾天石曰:海外诸国,决无翰、墨、棋、酒,即有,亦不与吾同,一般有人,何也?
胡会来曰:若无豪杰、文人,亦不须要此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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愿在木而为樗(不才,终其天年),愿在草而为蓍(前知),愿在鸟而为鸥(忘机),愿在兽而为廌(触邪),愿在虫而为蝶(花间栩栩),愿在鱼而为鲲(逍遥游)。
评论:[
吴园次曰:较之《闲情》一赋,所愿更自不同。
郑破水曰:我愿生生世世为顽石。
尤悔庵曰:第一大愿。
又曰:愿在人而为梦。
尤慧珠曰:我亦有大愿,愿在梦而为影。
弟木山曰:前四愿皆是相反。盖“前知”则必多“才”,“忘机”则不能“触邪”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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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九烟先生云:“古今人必有其偶双,千古而无偶者,其惟盘古乎!”予谓:“盘古亦未尝无偶,但我辈不及见耳。其人为谁?即此劫尽时,最后一人是也。”
评论:[
孙松坪曰:如此眼光,何啻出牛背上耶!
洪秋士日:偶亦不必定是两人,有三人为偶者,有四人为偶者,有五、六、七、八人为偶者,是又不可不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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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人以冬为三余,予谓当以夏为三余:晨起者,夜之余;夜坐者,昼之余;午睡者,应酬人事之余。古人诗云“我爱夏日长”,洵不诬也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眼前问冬夏皆有余者,能几人乎?
张迂庵曰:此当是先生辛未年以前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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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周梦为蝴蝶,庄周之幸也;蝴蝶梦为庄周,蝴蝶之不幸也。
评论:[
黄九烟曰:惟庄周乃能梦为蝴蝶,惟蝴蝶乃能梦为庄周耳。若世之扰扰红尘者,其能有此等梦乎!
孙恺似曰:君于梦之中又占其梦耶!
江含徵曰:周之喜梦为蝴蝶者,以其入花深也。若梦甫酣而乍醒,则又如嗜酒者梦赴席而为妻惊醒,不得不痛加诟谇矣。
张竹坡曰:我何不幸而为蝴蝶之梦者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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艺花可以邀蝶,累石可以邀云,栽松可以邀风,贮水可以邀萍,筑台可以邀月,种蕉可以邀雨,植柳可以邀蝉。
评论:[
曹秋岳曰:藏书可以邀友。
崔莲峰曰:酿酒可以邀我。
尤艮斋曰:安得此贤主人?
尤慧珠曰:贤主人非心斋而谁乎?
倪永清曰:选诗可以邀谤。
陆云士曰:积德可以邀天,力耕可以邀地,乃无意相邀。而若邀之者,与邀名邀利者迥异。
庞天池曰:不仁可以邀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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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有言之极幽而实萧索者,烟雨也;境有言之极雅而实难堪者,贫病也;声有言之极韵而实粗鄙者,卖花声也。
评论:[
谢海翁曰:物有言之极俗而实可爱者,阿堵物也。
张竹坡曰:我幸得极雅之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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才子而富贵,定从福、慧双修得来。
评论:[
冒青若曰:才子富贵难兼。若能运用富贵,才是才子,才是福、慧双修。世岂无才子而富贵者乎?徒自贪著,无济于人,仍是有福无慧。
陈鹤山曰:释氏云:修福不修慧,象身挂璎珞;修慧不修福,罗汉供应薄。正以其难兼耳。山翁发为此论,直是夫子自道。
江含徵曰:宁可拼一副菜园肚皮,不可有一副酒肉面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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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月恨其易沉,缺月恨其迟上。
评论:[
孔东塘曰:我唯以月之迟早为睡之迟早耳。
孙松坪曰:第勿使浮云点缀,尘滓太清,足矣。
冒青若曰:天道忌盈。沉与迟,请君勿恨。
张竹坡曰:易沉、迟上,可以卜君子之进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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躬耕吾所不能,学灌园而已矣;樵薪吾所不能,学薙草而已矣。
评论:[
汪扶晨曰:不为老农,而为老圃,可云半个樊迟。
释菌人曰:以灌园、薙草自任,自待可谓不薄。然笔端隐隐有“非其种者,锄而去之”之意。
王司直曰:予自名为识字农夫,得毋妄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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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恨书囊易蛀,二恨夏夜有蚊,三恨月台易漏,四恨菊叶多焦,五恨松多大蚁,六恨竹多落叶,七恨桂荷易谢,八恨薜萝藏虺,九恨架花生刺,十恨河豚多毒。
评论:[
江药庵曰:黄山松并无大蚁,可以不恨。
张竹坡曰:安得诸恨物尽有黄山乎!
石天外曰:予另有二恨:一日才人无行,二曰佳人薄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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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上看山,城头看雪,灯前看月,舟中看霞,月下看美人,另是一番情境。
评论:[
江允凝曰:黄山看云,更佳。
倪永清曰:做官时看进士,分金处看文人。
毕右万曰:予每于雨后看柳,觉尘襟俱涤。
尤谨庸曰:山上看雪,雪中看花,花中看美人,亦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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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之光,水之声,月之色,花之香,文人之韵致,美人之姿态,皆无可名状,无可执著,真足以摄召魂梦,颠倒情思。
评论:[
吴街南曰:以极有韵致之文人,与极有姿态之美人,共坐于山、水、花、月间,不知此时魂梦何如?情思何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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假使梦能自主,虽千里无难命驾,可不羡长房之缩地;死者可以晤对,可不需少君之招魂;五岳可以卧游,可不俟婚嫁之尽毕。
评论:[
黄九烟曰:予尝谓“鬼有时胜于人”,正以其能自主耳。
江含徵曰:吾恐“上穷碧落下黄泉,两地茫茫皆不见”也。
张竹坡曰:梦魂能自主,则可一生死,通人鬼。真见道之言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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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君以和亲而显,刘蕡以下第而传。可谓之不幸,不可谓之缺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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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含徵曰:若故折黄雀腿而后医之,亦不可。
尤悔庵日:不然,一老宫人,一低进士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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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爱花之心爱美人,则领略自饶别趣;以爱美人之心爱花,则护惜倍有深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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冒辟疆曰:能如此,方是真领略、真护惜也。
张竹坡曰:花与美人,何幸遇此东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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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人之胜于花者,解语也;花之胜于美人者,生香也。二者不可得兼,舍生香而取解语者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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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勿翦曰:飞燕吹气若兰,合德体自生香,薛瑶英肌肉皆香。则美人又何尝不生香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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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内人于窗纸上作字,吾于窗外观之,极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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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含徵曰:若索债人于窗外纸上画,吾且望之却走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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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读书,如隙中窥月;中年读书,如庭中望月;老年读书,如台上玩月。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。
评论:[
黄交三曰:真能知读书痛痒者也。
张竹坡曰:吾叔此论,直置身广寒宫里,下视大千世界,皆清光似水矣。
毕右万曰:吾以为学道亦有浅深之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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吾欲致书雨师:春雨宜始于上元节后 (观灯已毕),至清明十日前之内(雨止桃开),及谷雨节中;夏雨宜于每月上弦之前,及下弦之后(免碍于月);秋雨宜于孟秋、季秋之上、下二旬(八月为玩月胜境);至若三冬,正可不必雨也。
评论:[
孔东塘曰:君若果有此牍,吾愿作致书邮也。
余生生曰:使天而雨粟,虽自元旦雨至除夕,亦未为不可。
张竹坡曰:此书独不可致于巫山雨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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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浊富,不若为清贫;以忧生,不若以乐死。
评论:[
李圣许曰:顺理而生,虽忧不忧;逆理而死,虽乐不乐。
吴野人曰:我宁愿为浊富。
张竹坡曰:我愿太奢,欲为清富,焉能遂愿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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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唯鬼最富,生前囊无一文,死后每饶楮镪;天下唯鬼最尊,生前或受欺凌,死后必多跪拜。
评论:[
吴野人曰:世于贫士,辄目为穷鬼,则又何也?
陈康畴曰:穷鬼若死,即并称尊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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蝶为才子之化身,花乃美人之别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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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竹坡曰:蝶入花房香满衣,是反以金屋贮才子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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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雪想高士,因花想美人,因酒想侠客,因月想好友,因山水想得意诗文。
评论:[
弟木山曰:佘每见人一长、一技,即思效之;虽至琐屑,亦不厌也。大约是爱博而情不专。
张竹坡曰:多情语令人泣下。
尤谨庸曰:因得意诗文,想心斋矣。
李季子曰:此善于设想者。
陆云士曰:临川谓:“想内成,因中见。”与此相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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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鹅声,如在白门;闻橹声,如在三吴;闻滩声,如在浙江;闻羸马项下铃铎声,如在长安道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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聂晋人曰:南无观世音菩萨摩诃萨。
倪永清曰:众音寂灭时,叉作么生话会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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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岁诸节,以上元为第一,中秋次之,五日、九日又次之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一岁当以我畅意日为佳节。
顾天石曰:跻上元于中秋之上,未免尚耽绮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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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之为物,能令昼短,能令夜长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雨之为物,能令天闭眼,能令地生毛,能为水国广封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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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之不传于今者,啸也,剑术也,弹棋也,打球也。
评论:[
黄九烟曰:古之绝胜于今者,官妓、女道士也。
张竹坡曰:今之绝胜于古者,能吏也,猾棍也,无耻也。
庞天池曰:今之必不能传于后者,八股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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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僧时复有之,若道士之能诗者,不啻空谷足音,何也?
评论:[
毕右万曰:僧、道能诗,亦非难事;但惜僧、道不知禅玄耳。
顾天石曰:道于三教中,原属第三。应是根器最钝人做,那得会诗!轩辕弥明,昌黎寓言耳。
尤谨庸曰:僧家势利第一,能诗次之。
倪永清曰:我所恨者,辟谷之法不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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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为花中之萱草,毋为鸟中之杜鹃。
评论:[
袁翔甫补评曰:萱草忘忧,杜鹃啼血。悲欢哀乐,何去何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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物之稚者,皆不可厌,惟驴独否。
评论:[
黄略似曰:物之老者,皆可厌;惟松与梅则否。
倪永清曰:惟癖于驴者,则不厌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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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子自十四五岁至二十四五岁,此十年中,无论燕、秦、吴、越,其音大都娇媚动人;一睹其貌,则美恶判然矣。“耳闻不如目见”,于此益信。
评论:[
吴听翁曰:我向以耳根之有余,补目力之不足;今读此,乃知卿言亦复佳也。
江含徵曰:帘为妓衣,亦殊有见。
张竹坡曰:家有少年丑婢者,当令隔屏私语,灭烛侍寝。何如?
倪永清曰:若逢关貌而恶声者,又当何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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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乐境,乃学仙;避苦趣,乃学佛。佛家所谓“极乐世界”者,盖谓众苦之所不到也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著败絮行荆棘中,固是苦事;彼披忍辱铠者,亦未得优游自到也。
陆云士曰:空诸所有,受即是空。其为苦乐,不足言矣,故学佛优于学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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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贵而劳悴,不若安闲之贫贱;贫贱而骄傲,不若谦恭之富贵。
评论:[
曹实庵曰:富贵而又安闲,自能谦恭也。
许师六曰:富贵而又谦恭,乃能安闲耳。
张竹坡曰:谦恭安闲,乃能长富贵也。
张迂庵曰:安闲乃能骄傲,劳悴则必谦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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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不能自见,鼻不能自嗅,舌不能自舐,手不能自握,惟耳能自闻其声。
评论:[
弟木山曰:岂不闻心不在焉、听而不闻乎?兄其诳我哉!
张竹坡曰:心能自信。
释师昂曰:古德云:眉与目不相识,只为太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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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声皆宜远听,惟听琴则远近皆宜。
评论:[
王名友曰:松涛声、瀑布声、箫笛声、潮声、读书声、钟声、梵声,皆宜远听;惟琴声、度曲声、雪声,非至近不能得其离合抑扬之妙。
庞天池曰:凡色皆宜近看,惟山色远近皆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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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不能识字,其闷尤过于盲;手不能执管,其苦更甚于哑。
评论:[
陈鹤山曰:君独未知今之不识字、不握管者,其乐尤过于不盲、不哑者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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并头联句,交颈论文,宫中应制,历使属国,皆极人间乐事。
评论:[
狄立人曰:既已并头、交颈,即欲联句、论文,恐亦有所不暇。
汪舟次曰:历使属国,殊不易易。
孙松坪曰:邯郸旧梦,对此惘然。
张竹坡曰:并头、交颈,乐事也;联句、论文,亦乐事也。是以两乐并为一乐者,则当以两夜并一夜方妙。然其乐一刻,胜于一日矣。
沈契掌曰:恐天亦见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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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水浒传》武松诘蒋门神云:“为何不姓李?”此语殊妙。盖姓实有佳有劣,如华、如柳、如云、如苏、如乔,皆极风韵;若夫毛也、赖也、焦也、牛也,则皆尘于目而棘于耳者也。
评论:[
先渭求曰:然则君为何不姓李耶?
张竹坡曰:止闻今张昔李,不闻今李昔张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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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之宜于目而复宜于鼻者,梅也,菊也,兰也,水仙也,珠兰也,莲也;止宜于鼻者,橼也,桂也,瑞香也,栀子也,茉莉也,木香也,玫瑰也,腊梅也。余则皆宜于目者也。花与叶俱可观者,秋海棠为最,荷次之,海棠、酴(tu)醾 (mi)、虞美人、水仙又次之;叶胜于花者,止雁来红、美人蕉而已;花与叶俱不足观者,紫薇也,辛夷也。
评论:[
周星远曰:山老可当花阵一面。
张竹坡曰:以一叶而能胜诸花者,此君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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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语山林者,辄不喜谈市朝事。审若此,则当并废《史》、《汉》诸书而不读矣。盖诸书所载者,皆古之市朝也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高语者,必是虚声处士;真入山者,方能经纶市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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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之为物,或崔巍如山,或潋滟如水,或如人,或如兽,或如鸟毳,或如鱼鳞;故天下万物皆可画,惟云不能画。世所画云,亦强名耳。
评论:[
何蔚宗曰:天下百官皆可做,惟教官不可做。做教官者,皆谪戍耳。
张竹坡曰:云有反面、正面,有阴阳、向背,有层次、内外。细观其与日相映,则知其明处乃一面,暗处又一面。尝谓古今无一画云手,不谓《幽梦影》中先得我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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值太平世,生湖山郡;官长廉静,家道优裕;娶妇贤淑,生子聪慧。人生如此,可云全福。
评论:[
许筱林曰:若以粗笨愚蠢之人当之,则负却造物。
江含徵曰:此是黑面老子要思量做鬼处。
吴岱观曰:过屠门而大嚼,虽不得肉,亦且快意。
李荔园日:贤淑、聪慧,尤贵永年,否则福不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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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下器玩之类,其制日工,其价日贱,毋惑乎民之贫也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由于民贫,故益工;而益贱,若不贫,如何肯贱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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养花胆瓶,其式之高低大小,须与花相称;而色之浅深浓淡,又须与花相反。
评论:[
程穆倩曰:足补袁中郎《瓶史》所未逮。
张竹坡曰:夫如此,有不甘去南枝而生香于几案之右者乎!名花心足矣。
王宓草曰:须知相反者,正欲其相称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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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雨如恩诏,夏雨如赦书,秋雨如挽歌。
评论:[
张谐石曰:我辈居恒苦饥,但愿夏雨如馒头耳。
张竹坡曰:赦书太多,亦不甚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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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岁为神童,二十、三十为才子,四十、五十为名臣,六十为神仙,可谓全人矣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此却不可知,盖神童原有仙骨故也,只恐中间做名臣时,堕落名利场中耳。
杨圣藻曰:人孰不想?难得有此全福!
张竹坡曰:神童、才子由于己,可能也;名臣由于君,仙由于天,不可必也。
顾天石曰:六十神仙,似乎太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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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人不苟战,是为武中之文;文人不迂腐,是为文中之武。
评论:[
梅定九曰:近日文人不迂腐者颇多,心斋亦其一也。
顾天石曰:然则心斋直谓之武夫可乎?笑笑。
王司直曰:是真文人,必不迂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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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人讲武事,大都纸上谈兵;武将论文章,半属道听途说。
评论:[
吴街南曰:今之武将讲武事,亦属纸上谈兵;今之文人论文章,大都道听途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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斗方止三种可存:佳诗文一也,新题目二也,精款式三也。
评论:[
闵宾连日:近年斗方名士甚多,不知能入吾心斋彀中否也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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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必近于痴而始真,才必兼乎趣而始化。
评论:[
陆云士曰:真情种真才子能为此言。
顾天石曰:才兼乎趣,非心斋不足当之。
尤慧珠曰:余情而痴则有之,才而趣则未能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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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花色之娇媚者,多不甚香;瓣之千层者,多不结实。甚矣!全才之难也!兼之者,其惟莲乎!
评论:[
殷日戒曰:花、叶、根、实无所不空,亦无不适于用,莲则全有其德者也。
贯玉曰:莲花易谢,所谓有全才而无全福也。
王丹麓曰:我欲荔枝有好花,牡丹有佳实,方妙。
尤谨庸曰:全才必为人所忌,莲花故名君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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著得一部新书,便是千秋大业;注得一部古书,允为万世宏功。
评论:[
黄交三曰:世间难事,注书第一。大要于极寻常书,要看出作者苦心。
张竹坡曰:注书无难,天使人得安居无累,有可以注书之时与地为难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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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名师训子弟,入名山习举业,丐名士代捉刀,三者都无是处。
评论:[
陈康畴曰:大抵名而已矣,好歹原未必著意。
殷日戒曰:况今之所谓名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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积画以成字,积字以成句,积句以成篇,谓之文。文体日增,至八股而遂止。如古文、如诗、如赋、如词、如曲、如说部、如传奇小说,皆自无而有。方其未有之时,固不料后来之有此一体也。逮既有此一体之后,又若天造地设,为世必应有之物。然自明以来,未见有创一体裁新人耳目者。遥计百年之后,必有其人,惜乎不及见耳!
评论:[
陈康畴曰:天下事,从意起。山来今日既作此想,安知其来生不即为此辈翻新之士乎!惜乎今人不及知耳。
陈鹤山曰:此是先生应以创体身得度者,即现创体身而为设法。
孙恺似曰:读心斋别集,拈四子书题,以五七言韵体行之,无不入妙,叹其独绝。此则直可当先生自序也。
张竹坡曰:见及于此,是必能创之者。吾拭目以待新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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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映日而成霞,泉挂岩而成瀑。所托者异,而名亦因之。此友道之所以可贵也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非日而云不映,非岩而泉不挂。此友道之所以当择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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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之文,吾爱之慕之,吾愿学之;名家之文,吾爱之慕之,吾不敢学之。学大家而不得,所谓“刻鹄不成尚类鹜”也;学名家而不得,则是“画虎不成反类狗”矣。
评论:[
黄旧樵曰:我则异于是,最恶世之貌为大家者。
殷日戒曰:彼不曾闯其藩篱,乌能窥其阃奥!只说得隔壁话耳。
张竹坡曰:今人读得一两句名家,便自称大家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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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戒得定,由定得慧,勉强渐近自然;炼精化气,炼气化神,清虚有何渣滓!
评论:[
袁中江曰:此二氏之学也。吾儒何独不然!
陆云士曰:《楞严经》、《参同契》精义尽涵在内。
尤悔庵曰:极平常语,然道在是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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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北东西,一定之位也;前后左右,无定之位也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闻天地昼夜旋转,则此东西南北,亦无定之位也。或者天地外贮此天地者,当有一定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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予尝谓二氏不可废,非袭夫大养济院之陈言也。盖名山胜境,我辈每思褰裳就之,使非琳宫梵刹,则倦时无可驻足,饥时谁与授餐!忽有疾风暴雨,五大夫果真足恃乎?又或丘壑深邃,非一日可了。岂能露宿以待明日乎?虎豹蛇虺能保其不为人患乎?又或为士大夫所有,果能不问主人,任我之登陟凭吊,而莫之禁乎?##不特此也。甲之所有,乙思起而夺之,是启争端也。祖父之所创建,子孙贫,力不能修葺。其倾颓之状,反足令山川减色矣。##然此特就名山胜境言之耳。即城市之内,与夫四达之衢,亦不可少此一种。客游可作居停,一也;长途可以稍憩,二也;夏之茗,冬之姜汤,复可以济役夫负戴之困,三也。凡此皆就事理言之,非二氏福报之说也。
评论:[
释中洲曰:此论一出,量无悭檀越矣。
张竹坡曰:如此处置此辈甚妥。但不得令其于人家丧事诵经,吉事拜忏;装金为像,铸铜作身;房如宫殿,器御钟鼓,动说因果;虽饮酒食肉,娶妻生子,总无不可。
石天外曰:天地生气,大抵五十年一聚。生气一聚,必有刀兵、饥馑、瘟疫以收其生气。此古今一治一乱,必然之数也。自佛入中国,用剃度出家法,绝其后嗣,天地盖欲以佛节古今之生气也。所以,唐、宋、元、明以来,剃度者多,而刀兵去刀数稍减于春秋、战国、秦、汉诸时也。然则佛氏且未必无功于天地,宁特人类已哉!
]
虽不善书,而笔砚不可不精;虽不业医,而验方不可不存;虽不工弈,而楸枰不可不备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虽不善饮,而良酝不可不藏,此坡仙之所以为坡仙也。
顾天石曰:虽不好色,而美女妖童不可不蓄。
毕右万曰:虽不习武,而弓矢不可不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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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外不必戒酒,但须戒俗;红裙不必通文,但须得趣。
评论:[
朱其恭曰:以不戒酒之方外,遇不通文之红裙,必有可观。
陈定九曰:我不善饮,而方外不饮酒者誓不与之语;红裙若不识趣,亦不乐与近。
释浮村曰:得居士此论,我辈可放心豪饮矣。
弟东囿曰:方外并戒了化缘,方妙。
]
梅边之石宜古,松下之石宜拙,竹傍之石宜瘦,盆内之石宜巧。
评论:[
周星远曰:论石至此,直可作九品中正。
释中洲曰:位置相当,足见胸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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律己宜带秋气,处世宜带春气。
评论:[
孙松楸曰:君子所以有矜群而无争党也。
胡静夫曰:合夷、惠为一人,吾愿亲炙之。
尤悔庵曰:皮里春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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厌催租之败意,亟宜早早完粮;喜老衲之谈禅,难免常常布施。
评论:[
释中洲曰:居士辈之实情,吾僧家之私冀,直被一笔写出矣。
瞎尊者曰:我不会谈禅,亦不敢妄求布施,惟闲写青山卖耳。
]
松下听琴,月下听箫,涧边听瀑布,山中听梵呗,觉耳中别有不同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其不同处,有难于向不知者道。
倪永清曰:识得不同二字,方许享此清听。
]
月下听禅,旨趣益远;月下说剑,肝胆益真;月下论诗,风致益幽;月下对美人,情意益笃。
评论:[
袁士旦曰:溽暑中赴华筵,冰雪中应考试,阴雨中对道学先生,与此况味何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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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地上之山水,有画上之山水,有梦中之山水,有胸中之山水。地上者,妙在丘壑深邃;画上者,妙在笔墨淋漓;梦中者,妙在景象变幻;胸中者,妙在位置自如。
评论:[
周星远曰:心斋《幽梦影》中文字,其妙亦在景象变幻。
殷日戒曰:若诗文中之山水,其幽深变幻更不可以名状。
江含徵曰:但不可有面上之山水。
余香祖曰:余境况不佳,水穷山尽矣。
]
一日之计种蕉,一岁之计种竹,十年之计种柳,百年之计种松。
评论:[
周星远曰:千秋之计,其著书乎?
张竹坡曰:百世之计种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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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雨宜读书,夏雨宜弈棋,秋雨宜检藏,冬雨宜饮酒。
评论:[
周星远曰:四时惟秋雨最难听,然予谓无分今雨、旧雨,听之要皆宜于饮也。
]
诗文之体,得秋气为佳;词曲之体,得春气为佳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调有惨淡悲伤者,亦须相称。
殷日戒曰:陶诗,欧文,亦似以春气胜。
]
抄写之笔墨,不必过求其佳;若施之缣素,则不可不求其佳。诵读之书籍,不必过求其备;若以供稽考,则不可不求其备。游历之山水,不必过求其妙;若因之卜居,则不可不求其妙。
评论:[
冒辟疆曰:外遇之女色,不必过求其美;若以作姬妾,则不可不求其美。
倪永清曰:观其区处条理,所在经济可知。
王司直曰:求其所当求,而不求其所不必求。
]
人非圣贤,安能无所不知!只知其一,惟恐不止其一,复求知其二者,上也;止知其一,因人言始知有其二者,次也;止知其一,人言有其二而莫之信者,又其次也;止知其一,恶人言有其二者,斯下之下矣。
评论:[
周星远曰:兼听则聪,心斋所以深于知也。
倪永清曰:圣贤大学问,不意于清语得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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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官所纪者,直世界也;职方所载者,横世界也。
评论:[
袁中江曰:众宰官所治者,斜世界也。
尤悔庵曰:普天下所行者,混沌世界也。
顾天石曰:吾尝思天上之天堂,何处筑基?地下之地狱,何处出气?世界固有不可思议者!
]
先天八卦,竖看者也;后天八卦,横看者也。
评论:[
吴街南曰:横看竖看,皆看不著。
钱目天曰:何如袖手旁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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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书不难,能看为难;看书不难,能读为难;读书不难,能用为难;能用不难,能记为难。
评论:[
洪去芜曰:心斋以“能记”次于“能用”之后,想亦苦记性不如耳。世固有能记而不能用者。
王端人曰:能记、能用,方是真藏书人。
张竹坡曰:能记固难,能行尤难。
]
求知己于朋友易,求知己于妻妾难,求知己于君臣则尤难之难。
评论:[
王名友曰:求知己于妾易,求知己于妻难,求知己于有妾之妻尤难。
张竹坡曰:求知己于兄弟亦难。
江含徵曰:求知己于鬼神则反易耳。
]
何谓善人?无损于世者,则谓之善人;何谓恶人?有害于世者,则谓之恶人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尚有有害于世而反邀善人之誉,此实为好利而显为名高者,则又恶人之尤。
]
有工夫读书,谓之福;有力量济人,谓之福;有学问著述,谓之福;无是非到耳,谓之福;有多闻、直谅之友,谓之福。
评论:[
殷日戒曰:我本薄福人,宜行求福事,在随时儆醒而已。
杨圣藻曰:在我者可必,在人者不能必。
王丹麓曰:备此福者,惟我心斋。
李水樵曰:五福骈臻固佳,苟得其半者,亦不得谓之无福。
倪永清曰:直谅之友,富贵人久拒之矣,何心斋反求之也?
]
人莫乐于闲,非无所事事之谓也。闲则能读书,闲则能游名胜,闲则能交益友,闲则能饮酒,闲则能著书。天下之乐,孰大于是?
评论:[
陈鹤山曰:然则正是极忙处。
黄交三曰:闲字前,有止敬功夫,方能到此。
尤悔庵曰:昔人云“忙里偷闲”,闲而可偷,盗亦有道矣。
李若金曰:闲固难得。有此五者,方不负闲字。
]
文章是案头之山水,山水是地上之文章。
评论:[
李圣许曰:文章必明秀,方可作案头山水;山水必曲折,乃可名地上文章。
]
平上去入,乃一定之至理。然入声之为字也少,不得谓凡字皆有四声也。世之调平仄者,于入声之无其字者,往往以不相合之音隶于其下。为所隶者,苟无平上去之三声,则是以寡妇配鳏夫,犹之可也。若所隶之字自有其平上去之三声,而欲强以从我,则是干有夫之妇矣,其可乎?姑就诗韵言之,如东、冬韵,无入声者也,今人尽调之以东、董、冻、督。夫督之为音,当附于都、睹、妒之下;若属之于东、董、冻,又何以处夫都、睹、妒乎?若东、都二字俱以督字为入声,则是一妇而两夫矣。三江无入声者也,今人尽调之以江、讲、绛、觉,殊不知觉之为音,当附于交、绞、教之下者也。诸如此类,不胜其举。然则如之何而后可?曰:鳏者听其鳏,寡者听其寡,夫妇全者安其全,各不相干而已矣。(东、冬、欢、桓、寒、山、真、文、元、渊、先、天、庚、青、侵、盐、咸诸部皆无入声者也。屋、沃内如秃、独、鹄、束等字,乃鱼、虞韵,内都、图等字之入声;卜、木、六、仆等字,乃五歌部之入声;玉、菊、狱、育等字,乃尤部之入声;三觉、十药,当属于萧、肴、豪;质、锡、职、缉,当属于支、微、齐。质内之桔、卒,物内之郁、屈,当属于虞、鱼;物内之勿、物等音,无平上去者也;讫、乞等,四支之入声也。陌部乃佳、灰之半,开、来等字之入声也。月部之月、厥、阙、谒等及屑、叶二部,古无平上去,而今则为中州韵内车、遮诸字之入声也。伐、发等字及曷部之括、适及八黠全部,又十五合内诸字,又十七洽全部,皆六麻之入声也。曷内之撮、阔等字,合部之合、盒数字,皆无平上去者也。若以缉、合、叶、洽为闭口韵,则止当谓之无平上去之寡妇,而不当调之以侵、寝、缉、咸、喊、陷、洽也。)
评论:[
石天外曰:中州韵无入声,是有夫无妇,天下皆成旷夫世界矣。
]
《水浒传》是一部怒书,《西游记》是一部悟书,《金瓶梅》是一部哀书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不会看《金瓶梅》,而只学其淫,是爱东坡者,但喜吃东坡肉耳。
殷日戒曰:《幽梦影》是一部快书。
朱其恭曰:余谓《幽梦影》是一部趣书。
]
读书最乐,若读史书,则喜少怒多;究之怒处,亦乐处也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读到喜、怒俱忘,是大乐境。
陆云士曰:余尝有句云:“读《三国志》,无人不为刘;读《南宋书》,无人不冤岳。”第人不知怒处亦乐处耳。怒而能乐,惟善读史者知之。
]
发前人未发之论,方是奇书;言妻子难言之情,乃为密友。
评论:[
孙恺似曰:前二语,是心斋著书本领。
毕右万曰:奇书我却有数种,如人不肯看何?
陆云士曰:《幽梦影》一书所发者,皆未发之论;所言者,皆难言之情。欲语羞雷同,可以题赠。
]
一介之士,必有密友。密友不必定是刎颈之交。大率虽千百里之遥,皆可相信,而不为浮言所动;闻有谤之者,即多方为之辩析而后已;事之宜行宜止者,代为筹画决断;或事当利害关头,有所需而后济者,即不必与闻,亦不虑其负我与否,竟为力承其事。此皆所谓密友也。
评论:[
殷日戒曰:后段更见恳切周详,可以想见其为人矣。
石天外曰:如此密友,人生能得几个?仆愿心斋先生当之。
]
风流自赏,只容花鸟趋陪;真率谁知?合受烟霞供养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东坡有云:当此之时,若有所思,而无所思。
]
万事可忘,难忘者名心一段;千般易淡,未淡者美酒三杯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是闻鸡起舞,酒后耳热气象。
王丹麓曰:予性不耐饮,美酒亦易淡。所最难忘者,名耳。
陆云士曰:惟恐不好名。丹麓此言,具见真处。
]
芰荷可食,而亦可衣;金石可器,而亦可服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然后知濂溪不过为衣食计耳。
王司直曰:今之为衣食计者,果似濂溪否?
]
宜于耳,复宜于目者,弹琴也,吹箫也;宜于耳,不宜于目者,吹笙也,擪(ye)管也。
评论:[
李圣许曰:宜于目不宜于耳者,狮子吼之美妇人也;不宜于目并不宜于耳者,面目可憎、语言无味之纨袴子也。
庞天池曰:宜于耳复宜于目者,巧言令色也。
]
看晓妆,宜于傅粉之后。
评论:[
余淡心曰:看晚妆,不知心斋以为宜于何时?
周冰持曰:不可说!不可说!
黄交三曰:水晶帘下看梳头,不知尔时曾傅粉否?
庞天池曰:看残妆,宜于微醉后,然眼花撩乱矣。
]
我不知我之生前,当春秋之季,曾一识西施否?当典午之时,曾一看卫玠否?当义熙之世,曾一醉渊明否?当天宝之代,曾一睹太真否?当元丰之朝,曾一晤东坡否?##千古之上相思者,不止此数人。而此数人则其尤甚者,故姑举之以概其余也。
评论:[
杨圣藻曰:君前生曾与诸君周旋,亦未可知,但今生忘之耳。
纪伯紫曰:君之前生,或竞是渊明、东坡诸人,亦未可知。
王名友曰:不特此也!心斋自云:“愿来生为绝代佳人!”又安知西施、太真不即为其前生耶!
郑破水曰:赞叹爱慕,千古一情。美人不必为妻妾,名士不必为朋友,又何必问之前生也耶!心斋真情痴也。
陆云士曰:余尝有诗曰:“自昔闻佛言,人有轮回事。前生为古人,不知何姓氏!或览青史中,若与他人遇!”竟与心斋同情,然大逊其奇快!
]
我又不知在隆、万时,曾于旧院中交几名妓?眉公、伯虎、若士、赤水诸君,曾共我谈笑几回?茫茫宇宙,我今当向谁问之耶!
评论:[
江含徵曰:死者有知,则良晤匪遥。如各化为异物,吾未如之何也已!
顾天石曰:具此襟情,百年后当有恨不与心斋周旋者,则吾幸矣!
]
文章是有字句之锦绣,锦绣是无字句之文章,两者同出于一原。姑即粗迹论之,如金陵,如武林,如姑苏,书林之所在,即机杼之所在也。
评论:[
袁翔甫补评曰:若兰回文,是有字句之锦绣也;落花水面,是无字句之文章也。
]
予尝集诸法帖字为诗,字之不复而多者,莫善于《千字文》。然诗家目前常用之字,犹苦其未备。如天文之烟霞风雪,地理之江山塘岸,时令之春霄晓暮,人物之翁僧渔樵,花木之花柳苔萍,鸟兽之蜂蝶莺燕,宫室之台槛轩窗,器用之舟船壶杖,人事之梦忆愁恨,衣服之裙袖锦绮,饮食之茶浆饮酌,身体之须眉韵态,声色之红绿香艳,文史之骚赋题吟,数目之一三双半,皆无其字。《千字文》且然,况其他乎?
评论:[
黄仙裳曰:山来此种诗,竟似为我而设。
顾天石曰:使其皆备,则《千字文》不为奇矣!吾尝于千字之外另集千字,而已不可复得,更奇。
]
花不可见其落,月不可见其沉,美人不可见其夭。
评论:[
朱其恭曰:君言谬矣!洵如所云,则美人必见其发白齿豁,而后快耶!
]
种花须见其开,待月须见其满,著书须见其成,美人须见其畅适,方有实际。否则皆为虚设。
评论:[
王璞庵曰:此条与上条互相发明。盖曰“花不可见其落”耳,必须见其开也。
]
惠施多方,其书五车;虞卿以穷愁著书,今皆不传。不知书中果作何语?我不见古人,安得不恨!
评论:[
王仔园曰:想亦与《幽梦影》相类耳!
顾天石曰:古人所读之书,所著之书,若不被秦人所烧尽,则奇奇怪怪,可供今人刻画者,知复何限!然如《幽梦影》等书出,不必思古人矣。
倪永清曰:有著书之名,而不见书,省人多少指摘!
庞天池曰:我独恨古人不见心斋!
]
以松花为粮,以松实为香,以松枝为麈尾,以松阴为步障,以松涛为鼓吹。山居得乔松百余章,真乃受用不尽。
评论:[
施愚山曰:君独不记曾有“松多大蚁”之恨耶!
江含徵曰:松多大蚁,不妨便为蚁王。
石天外曰:坐乔松下,如在水晶宫中见万顷波涛总在头上,真仙境也。
]
玩月之法,皎洁则宜仰观,朦胧则宜俯视。
评论:[
孔东塘曰:深得玩月三昧。
]
孩提之童,一无所知,目不能辨美恶,耳不能判清浊,鼻不能别香臭。至若味之甘苦,则不第知之,且能取之弃之。告子以甘食、悦色为性,殆指此类耳。
凡事不宜刻,若读书则不可不刻;凡事不宜贪,若买书则不可不贪;凡事不宜痴,若行善,则不可不痴。
评论:[
余淡心曰:“读书不可不刻”,请去一“读”字,移以赠我,何如?
张竹坡曰:我为刻书累,请并去一“不”字。
杨圣藻曰:行善不痴,是邀名矣。
]
酒可好,不可骂座;色可好,不可伤生;财可好,不可昧心;气可好,不可越理。
评论:[
袁中江曰:如灌夫使酒,文园病肺,昨夜南塘一出,马上挟章台柳归,亦自无妨,觉愈见英雄本色也。
]
文名可以当科第,俭德可以当货财,清闲可以当寿考。
评论:[
聂晋人曰:若名人而登甲第,富翁而不骄奢,寿翁而又清闲,便是蓬壶三岛中人也。
范汝受曰:此亦是贫贱文人无所事事,自为慰藉云耳;恐亦无实在受用处也。
曾青藜曰:“无事此静坐,一日似两日。若活七十年,便是百四十。”此是清闲当寿考注脚。
石天外曰:得《老子》“退一步”法。
顾天石曰:予生平喜游,每逢佳山水,辄留连不去,亦自谓“可当园亭之乐”。质之心斋,以为然否?
]
不独诵其诗、读其书是尚友古人,即观其字画,亦是尚友古人处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能友字画中之古人,则九原皆为之感泣矣!
]
无益之施舍,莫过于斋僧;无益之诗文,莫甚于祝寿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无益之心思,莫过于忧贫;无益之学问,莫过于务名。
殷简堂曰:若诗文有笔资,亦未尝不可。
庞天池曰:有益之施舍,莫过于多送我《幽梦影》几册。
]
妾美不如妻贤,钱多不如境顺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此所谓“竿头欲进步”者。然妻不贤,安用妾美?钱不多,那得境顺?
张迂庵曰:此盖谓二者不可得兼,舍一而取一者也。
又曰:世固有钱多而境不顺者。
]
创新庵不若修古庙,读生书不若温旧业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是真会读书者,是真读过万卷书者,是真一书曾读过数遍者。
顾天石曰:惟《左传》、《楚词》、马、班、杜、韩之诗文,及《水浒》、《西厢》、《还魂》等书,虽读百遍不厌。此外皆不耐温者矣,奈何!
王安节曰:今世建生祠,又不若创茅庵。
]
字与画同出一原,观六书始于象形,则可知已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有不可画之字,不得不用六法也。
张竹坡曰:千古人未经道破,却一口拈出。
]
忙人园亭,宜与住宅相连;闲人园亭,不妨与住宅相远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真闲人,必以园亭为住宅。
]
酒可以当茶,茶不可以当酒;诗可以当文,文不可以当诗;曲可以当词,词不可以当曲;月可以当灯,灯不可以当月;笔可以当口,口不可以当笔;婢可以当奴,奴不可以当婢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婢当奴,则太亲,吾恐“忽闻河东狮子吼”耳!
周星远曰:奴亦有可以当婢处,但未免稍逊耳。
又曰:近时士大夫往往耽此癖。吾辈驰骛之流,盗此虚名,亦欲效颦相尚;滔滔者天下皆是也,心斋岂未识其故乎?
张竹坡曰:婢可以当奴者,有奴之所有者也;奴不可以当婢者,有婢之所同有,无婢之所独有者也。
弟木山曰:兄于饮食之顷,恐月不可以当灯。
余湘客曰:以奴当婢,小姐权时落后也。
宗子发曰:惟帝王家不妨以奴当婢,盖以有阉割法也。每见人家奴子出入主母卧房,亦殊可虑。
]
胸中小不平,可以酒消之;世间大不平,非剑不能消也。
评论:[
周星远曰:“看剑引杯长。”一切不平皆破除矣。
张竹坡曰:此平世的剑术,非隐娘辈所知。
张迂庵曰:苍苍者未必肯以太阿假人,似不能代作空空儿也。
尤悔庵曰:龙泉、太阿,汝知我者,岂止苏子美以一斗读《汉书》耶!
]
不得已而谀之者,宁以口,毋以笔;不可耐而骂之者,亦宁以口,毋以笔。
评论:[
孙豹人曰:但恐未必能自主耳!
张竹坡曰:上句立品,下句立德。
张迂庵曰:匪惟立德,亦以免祸。
顾天石曰:今人笔不谀人,更无用笔之处矣。心斋不知此苦,还是唐、宋以上人耳!
陆云士曰:古《笔铭》曰:“毫毛茂茂,陷水可脱,陷文不活。”正此谓也。亦有谀以笔而实讥之者,亦有骂以笔而若誉之者。总以不笔为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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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情者必好色,而好色者未必尽属多情;红颜者必薄命,而薄命者未必尽属红颜;能诗者必好酒,而好酒者未必尽属能诗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情起于色者,则好色也,非情也;祸起于颜色者,则薄命在红颜,否则亦止曰命而已矣!
洪秋士曰:世亦有能诗而不好酒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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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令人高,兰令人幽,菊令人野,莲令人淡,春海棠令人艳,牡丹令人豪,蕉与竹令人韵,秋海棠令人媚,松令人逸,桐令人清,柳令人感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美人令众卉皆香,名士令群芳俱舞。
尤谨庸曰:读之惊才绝艳,堪采入《群芳谱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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物之能感人者,在天莫如月,在乐莫如琴,在动物莫如鹃,在植物莫如柳。
妻、子颇足累人,羡和靖梅妻鹤子;奴、婢亦能供职,喜志和樵婢渔奴。
评论:[
尤悔庵曰:梅妻鹤子,樵婢渔童,可称绝对。人生眷属,得此足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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涉猎虽曰无用,犹胜于不通古今;清高固然可嘉,莫流于不识时务。
评论:[
黄交三曰:南阳抱膝时,原非清高者可比。
江含徵曰:此是心斋经济语。
张竹坡曰:不合时宜,则可;不达时务,奚其可?
尤悔庵曰:名言!名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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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美人者,以花为貌,以鸟为声,以月为神,以柳为态,以玉为骨,以冰雪为肤,以秋水为姿,以诗词为心,吾无间然矣。
评论:[
冒辟疆曰:合古今灵秀之气,庶几铸此一人。
江含徵曰:还要有松蘖之操才好。
黄交三曰:论美人而曰“以诗词为心”,真是闻所未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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蝇集人面,蚊嘬人肤,不知以人为何物!
评论:[
陈康畴曰:应是头陀转世,意中但求布施也。
释菌人曰:不堪道破!
张竹坡曰:此《南华》精髓也。
尤悔庵曰:正以人之血肉只堪供蝇蚊咀嚼耳。以我视之,人也;自蝇蚊视之,何异腥膻臭腐乎!
陆云士曰:集人面者,非蝇而蝇;嘬人肤者,非蚊而蚊。明知其为人也,而集之、嘬之,更不知其以人为何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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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山林隐逸之乐而不知享者,渔樵也,农圃也,缁黄也;有园亭姬妾之乐而不能享、不善享者,富商也,大僚也。
评论:[
弟木山曰:有山珍海错而不能享者,庖人也;有牙签玉轴而不能读者,蠹鱼也,书贾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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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举云:“欲令梅聘海棠,枨子(想是橙)臣樱桃,以芥嫁笋,但时不同耳!”予谓物各有偶,拟必于伦。今之嫁娶,殊觉未当。如梅之为物,品最清高;棠之为物,姿极妖艳。即使同时,亦不可为夫妇。不若梅聘梨花,海棠嫁杏,橼臣佛手,荔枝臣樱桃,秋海棠嫁雁来红,庶几相称耳。至若以芥嫁笋,笋如有知,必受河东狮子之累矣。
评论:[
弟木山曰:余尝以芍药为牡丹后,因作贺表一通。兄曾云:“但恐芍药未必肯耳!”
石天外曰:花神有知,当以花果数升谢蹇修矣。
姜学在曰:雁来红做新郎,真个是老少年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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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色有太过,有不及,惟黑与白无太过。
评论:[
杜茶村曰:君独不闻唐有李太白乎?
江含徵曰:又不闻“玄之又玄”乎?
尤悔庵曰:知此道者,其惟弈乎!老子曰:“知其白,守其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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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氏《说文》分部,有止有其部,而无所属之字者,下必注云:“凡某之属,皆从某。”赘句殊觉可笑,何不省此一句乎?
评论:[
谭公子日:此独民县到任告示耳。
王司直日:此亦古史之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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阅《水浒传》,至鲁达打镇关西、武松打虎,因思人生必有一桩极快意事,方不枉在生一场。即不能有其事,亦须著得一种得意之书,庶几无憾耳!(如李太白有贵妃捧砚事,司马相如有文君当垆事,严子陵有足加帝腹事,王之涣、王昌龄有旗亭画壁事,王子安有顺风过江作《滕王阁序》事之类。)
评论:[
张竹坡曰:此等事,必须无意中方做得来。
陆云士曰:心斋所著得意之书颇多,不止一打快活林、一打景阳冈称快意矣。
弟木山曰:兄若打中山狼,更极快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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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风如酒,夏风如茗,秋风如烟,如姜芥。
评论:[
许筠庵曰:所以“秋风客”气味狠辣。
张竹坡日:安得东风夜夜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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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裂纹极雅,然宜细不宜肥。若以之作窗栏,殊不耐观也。(冰裂纹须分大小,先作大冰裂,再于每大块之中作小冰裂,方佳。)
评论:[
江含徵曰:此便是哥窑纹也。
靳熊封曰:“一片冰心在玉壶”,可以移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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鸟声之最佳者,画眉第一,黄鹂、百舌次之。然黄鹂、百舌,世未有笼而畜之者。其殆高士之俦,可闻而不可屈者耶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又有“打起黄莺儿”者,然则亦有时用他不着。
陆云士曰:“黄鹂住久浑相识,欲别频啼四五声。”来去有情,正不必笼而畜之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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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治生产,其后必致累人;专务交游,其后必致累己。
评论:[
杨圣藻曰:晨钟夕磬,发人深省。
冒巢民曰:若在我,虽累己、累人,亦所不悔。
宗子发曰:累己犹可,若累人,则不可矣。
江含徵曰:今之人未必肯受你累,还是自家稳些的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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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人云:“妇人识字,多致诲淫。”予谓此非识字之过也。盖识字则非无闻之人,其淫也,人易得而知耳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此名士持身,不可不加谨也。
李若金曰:贞者识字愈贞,淫者不识字亦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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善读书者,无之而非书:山水亦书也,棋酒亦书也,花月亦书也;善游山水者,无之而非山水:书史亦山水也,诗酒亦山水也,花月亦山水也。
评论:[
陈鹤山曰:此方是真善读书人,善游山水人。
黄交三曰:善于领会者,当作如是观。
江含徵曰:五更卧被,时有无数山水书籍在眼前胸中。
尤悔庵曰:山耶,水耶,书耶,一而二,二而三,三而一者也。
陆云士曰:妙舌如环,真慧业文人之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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园亭之妙,在丘壑布置,不在雕绘琐屑。往往见人家园亭,屋脊墙头,雕砖镂瓦,非不穷极工巧,然未久即坏,坏后极难修葺,是何如朴素之为佳乎!
评论:[
江含徵曰:世间最令人神怆者,莫如名园雅墅,一经颓废,风台月榭,埋没荆棘。故昔之贤达,有不欲置别业者。予尝过琴虞,留题名园,句有云:“而今绮砌雕栏在,剩与园丁作业钱。”盖伤之也。
弟木山曰:予尝悟作园亭与作光棍二法。园亭之善,在多回廊;光棍之恶,在能结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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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宵独坐,邀月言愁;良夜孤眠,呼蛩语恨。
评论:[
袁士旦曰:令我百端交集。
黄孔植曰:此逆旅无聊之况,心斋亦知之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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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声采于舆论,豪右之口与寒乞之口俱不得其真;花案定于成心,艳媚之评与寝陋之评概恐失其实。
评论:[
黄九烟曰:先师有言:“不如乡人之善者,好之;其不善者,恶之。”
李若金曰:豪右而不讲分上,寒乞而不望推恩者,亦未尝无公论。
倪永清曰:我谓众人唾骂者,其人必有可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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胸藏丘壑,城市不异山林;兴寄烟霞,阎浮有如蓬岛。
梧桐为植物中清品,而形家独忌之,甚且谓“梧桐大如斗,主人往外走”,若竟视为不祥之物也者。夫剪桐封弟,其为宫中之桐可知;而卜世最久者,莫过于周。俗言之不足据,类如此夫!
评论:[
江含徵曰:爱碧梧者,遂艰于白镪。造物盖忌之,故靳之也。有何吉凶、休咎之可关!只是打秋风时,光棍样可厌耳!
尤悔庵曰:“梧桐生矣,于彼朝阳”,《诗》言之矣。
倪永清曰:心斋为梧桐雪千古之奇冤,百卉俱当九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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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情者,不以生死易心;好饮者,不以寒暑改量;喜读书者,不以忙闲作辍。
评论:[
朱其恭曰:此三言者,皆是心斋自为写照。
王司直日:我愿饮酒、读《离骚》,至死方辍,何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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蛛为蝶之敌国,驴为马之附庸。
评论:[
周星远曰:妙论解颐,不数晋人危语、隐语。
黄交三曰:自开辟以来,未闻有此奇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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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品,须发乎宋人之道学;涉世,须参以晋代之风流。
评论:[
方宝臣曰:真道学,未有不风流者。
张竹坡曰:夫子自道也。
胡静夫曰:予赠金陵前辈赵容庵句云:“文章鼎立庄骚外,杖履风流晋宋间。”今当移赠山老。
倪永清曰:等闲地位,却是个双料圣人。
陆云士曰:有不风流之道学,有风流之道学;有不道学风流,有道学之风流,毫厘千里。
]
古谓禽兽亦知人伦。予谓匪独禽兽也,即草木亦复有之。牡丹为王,芍药为相,其君臣也;南山之乔,北山之梓,其父子也;荆之闻分而枯,闻不分而活,其兄弟也;莲之并蒂,其夫妇也;兰之同心,其朋友也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纲常伦理,今日几于扫地,合向花木鸟兽中求之。
又曰:心斋不喜迂腐,此却有腐气。
]
豪杰易于圣贤,文人多于才子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豪杰不能为圣贤,圣贤未有不豪杰。文人才子亦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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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与马,一仕而一隐也;鹿与豕,一仙而一凡也。
评论:[
杜茶村曰:田单之火牛,亦曾效力疆场;至马之隐者,则绝无之矣。若武王归马于华山之阳,所谓“勒令致仕”者也。
张竹坡曰:“莫与儿孙作马牛”,盖为后人审出处语也。
]
古今至文,皆血泪所成。
评论:[
吴晴岩曰:山老《清泪痕》一书,细看皆是血泪。
江含徵曰:古今恶文,亦纯是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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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之一字,所以维持世界;才之一字,所以粉饰乾坤。
评论:[
吴雨若曰:世界原从情字生出,有夫妇,然后有父子;有父子,然后有兄弟;有兄弟,然后有朋友;有朋友,然后有君臣。
释中洲曰:情与才缺一不可。
]
孔子生于东鲁。东者,生方,故礼乐文章,其道皆自无而有。释迦生于西方。西者,死地,故受想行识,其教皆自有而无。
评论:[
吴街南曰:佛游东土,佛入生方;人望西天,岂知是寻死地。呜呼,西方之人兮,之死靡他!
殷日戒曰:孔子只勉人生时用功,佛氏只教人死时作主,各自一意。
倪永清曰:盘古生于天心,故其人在不有不无之间。
]
有青山方有绿水,水惟借色于山;有美酒便有佳诗,诗亦乞灵于酒。
评论:[
李圣许曰:有青山绿水,乃可酌美酒而咏佳诗。是诗酒又发端于山水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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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君平,以卜讲学者也;孙思邈,以医讲学者也;诸葛武侯,以出师讲学者也。
评论:[
殷日戒曰:心斋殆又以《幽梦影》讲学者耶!
戴田友曰:如此讲学,才可称道学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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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则女美于男,禽则雄华于雌,兽则牝牡无分者也。
评论:[
杜于皇曰:人亦有男美于女者,此尚非确论。
徐松之曰:此是茶村兴到之言,亦非定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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镜不幸而遇嫫母,砚不幸而遇俗子,剑不幸而遇庸将,皆无可奈何之事。
评论:[
杨圣藻曰:凡不幸者,皆可以此概之。
闵宾连日:心斋案头无一佳砚,然诗、文绝无一点尘俗气。此又砚之大幸也。
曹冲谷曰:最无可奈何者,佳人定随痴汉。
]
天下无书则已,有则必当读;无酒则已,有则必当饮;无名山则已,有则必当游;无花月则已,有则必当赏玩;无才子佳人则已,有则必当爱慕怜惜。
评论:[
弟木山日:谈何容易!即吾家黄山,几能得一到耶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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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虫春鸟,尚能调声弄舌,时吐好音;我辈搦管拈毫,岂可甘作鸦鸣牛喘!
评论:[
吴园次曰:牛若不喘,宰相安肯问之?
张竹坡曰:宰相不问科律,而问牛喘,真是文章司命!
倪永清曰:世皆以鸦呜牛喘为凤歌鸾唱,奈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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媸颜陋质,不与镜为仇者,亦以镜为无知之死物耳。使镜而有知,必遭扑破矣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镜而有知,遇若辈早已回避矣。
张竹坡曰:镜而有知,必当化媸为妍。
]
吾家公艺,恃百忍以同居,千古传为美谈。殊不知忍而至于百,则其家庭乖戾睽隔之处,正未易更仆数也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然除了一忍,更无别法。
顾天石曰:心斋此论,先得我心。忍以治家可耳;奈何进之高宗,使忍以养成武氏之祸哉!
倪永清曰:若用“忍”字,则百犹嫌少。否则以“剑”字处之,足矣。或曰“出家”二字,足以处之。
王安节曰:惟其乖戾睽隔,是以要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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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世同居,诚为盛事。然止当与割股、庐墓者作一例看。可以为难矣,不可以为法也,以其非中庸之道也。
评论:[
洪去芜曰:古人原有“父子异宫”之说。
沈契掌曰:必居天下之广居而后可。
]
作文之法,意之曲折者,宜写之以显浅之词;理之显浅者,宜运之以曲折之笔。题之熟者,参之以新奇之想;题之庸者,深之以关系之论。至于窘者舒之使长,缛者删之使简,俚者文之使雅,闹者摄之使静,皆所谓裁制也。
评论:[
陈康畴曰:深得作文三昧语。
张竹坡曰:所谓节制之师。
王丹麓曰:文家秘旨,和盘托出,有功作者不浅。
]
笋为蔬中尤物,荔枝为果中尤物,蟹为水中尤物,酒为饮食中尤物,月为天文中尤物,西湖为山水中尤物,词曲为文字中尤物。
评论:[
张南村曰:《幽梦影》可为书中尤物。
陈鹤山曰:此一则又为《幽梦影》中尤物。
]
买得一本好花,犹且爱护而怜惜之,矧其为解语花乎!
评论:[
周星远曰:性至之语,自是君身有仙骨,世人那得知其故耶!
石天外曰:此一副心,令我念佛数声。
李若金曰:花能解语,而落于粗恶武夫,或遭狮吼戕贼,虽欲爱护,何可得?
王司直曰:此言是恻隐之心,即是是非之心。
]
观手中便面,足以知其人之雅俗,足以识其人之交游。
评论:[
李圣许曰:今人以笔资丐名人书画,名人何尝与之交游!吾知其手中便面虽雅,而其人则俗甚也。心斋此条,犹非定论。
毕蝎谷曰:人苟肯以笔资丐名人书画,则其人犹有雅道存焉,世固有并不爱此道者。
钱目天曰:二说皆然。
]
水为至污之所会归,火为至污之所不到。若变不洁为至洁,则水火皆然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世间之物,宜投诸水火者不少,盖喜其变也。
]
貌有丑而可观者,有虽不丑而不足观者;文有不通而可爱者,有虽通而极可厌者。此未易与浅人道也。
评论:[
陈康畴曰:相马于牝牡骊黄之外者,得之矣。
李若金曰:究竟可观者,必有奇怪处;可爱者,必无大不通。
梅雪坪曰:虽通而可厌,便可谓之不通。
]
游玩山水,亦复有缘。苟机缘未至,则虽近在数十里之内,亦无暇到也。
评论:[
张南村曰:予晤心斋时,询其曾游黄山否。心斋对以“未游”,当是机缘未至耳。
陆云士曰:余慕心斋者十年。今戊寅之冬,始得一面。身到黄山恨其晚,而正未晚也。
]
贫而无谄,富而无骄,古人之所贤也;贫而无骄,富而无谄,今人之所少也。足以知世风之降矣。
评论:[
许耒庵曰:战国时已有“贫贱骄人”之说矣。
张竹坡曰:有一人一时而对此谄、对彼骄者,更难!
]
昔人欲以十年读书、十年游山、十年检藏。予谓检藏尽可不必十年,只二三载足矣。若读书与游山,虽或相倍蓰,恐亦不足以偿所愿也。必也,如黄九烟前辈之所云,人生必三百年而后可乎?
评论:[
江含徵曰:昔贤原谓尽则安能,但身到处,莫放过耳。
孙松坪曰:吾乡李长蘅先生爱湖上诸山,有“每个峰头住一年”之句。然则黄九烟先生所云,犹恨其少。
张竹坡曰:今日想来,彭祖反不如马迁。
]
宁为小人之所骂,毋为君子之所鄙;宁为盲主司之所摈弃,毋为诸名宿之所不知。
评论:[
陈康畴曰:世之人自今以后,慎毋骂心斋也。
江含徵曰:不独骂也,即打亦无妨,但恐鸡肋不足以安尊拳耳!
张竹坡曰:后二句足少平吾恨。
李若金曰:不为小人所骂,便是乡愿;若为君子所鄙,断非佳士。
]
傲骨不可无,傲心不可有。无傲骨则近于鄙夫,有傲心不得为君子。
评论:[
吴街南曰:立君子之侧,骨亦不可傲;当鄙夫之前,心亦不可不傲。
石天外曰:道学之言,才人之笔。
庞笔奴曰:现身说法,真实妙谛。
]
蝉为虫中之夷、齐,蜂为虫中之管、晏。
评论:[
崔青峙曰:心斋可谓虫之董狐。
吴镜秋曰:蚊是虫中酷吏,蝇是虫中游客。
]
曰痴、曰愚、曰拙、曰狂,皆非好字面,而人每乐居之;曰奸、曰黠、曰强、曰佞,反是,而人每不乐居之,何也?
评论:[
江含徵曰:有其名者无其实,有其实者避其名。
]
唐、虞之际,音乐可感鸟兽。此盖唐、虞之鸟兽,故可感耳。若后世之鸟兽,恐未必然。
评论:[
洪去芜曰:然则鸟兽亦随世道为升降耶?
陈康畴日:后世之鸟兽,应是后世之人所化身,即不无升降,正未可知。
石天外曰:鸟兽自是可感,但无唐、虞音乐耳。
毕右万曰:后世之鸟兽,与唐、虞无异,但后世之人迥不同耳!
]
痛可忍,而痒不可忍;苦可耐,而酸不可耐。
评论:[
陈康畴曰:余见酸子偏不耐苦。
张竹坡曰:是痛、痒关心语。
余香祖曰:痒不可忍,须倩麻姑搔背。
释牧堂曰:若知痛痒、辨苦酸,便是居士悟处。
]
镜中之影,著色人物也;月下之影,写意人物也。镜中之影,钩边画也;月下之影,没骨画也。月中山河之影,天文中地理也;水中星月之象,地理中天文也。
评论:[
恽叔子曰:绘空镂影之笔。
石天外曰:此种著色写意,能令古今善画人一齐搁笔。
沈契掌曰:好影子俱被心斋先生画著。
]
能读无字之书,方可得惊人妙句;能会难通之解,方可参最上禅机。
评论:[
黄交三曰:山老之学,从悟而入,故常有彻天彻地之言。
]
若无诗酒,则山水为具文;若无佳丽,则花月皆虚设。
才子而美姿容,佳人而工著作,断不能永年者。匪独为造物之所忌,盖此种原不独为一时之宝,乃古今万世之宝,故不欲久留人世,以取亵耳!
评论:[
郑破水曰:千古伤心,同声一哭。
王司直曰:千古伤心者,读此可以不哭矣!
]
陈平封曲逆侯,《史》、《汉》注皆云“音去遇”。予谓此是北人土音耳。若南人四音俱全,似仍当读作本音为是。(北人于唱曲之曲,亦读如去字。)
评论:[
孙松坪曰:曲逆,今定县也。众水潆洄,势曲而流逆。予尝为土人订之,心斋重发吾覆矣。
]
古人四声俱备,如“六”、“国”二字皆入声也。今梨园演苏秦剧,必读“六”为“溜”,读“国”为“鬼”,从无读入声者。然考之《诗经》,如“良马六之”、“无衣六兮”之类,皆不与去声叶,而叶祝告燠;“国”字皆不与上声叶,而叶入陌质韵。则是古人似亦有入声,未必尽读“六”为“溜”,读“国”为“鬼”也。
评论:[
弟木山曰:梨园演苏秦,原不尽读“六国”为“溜鬼”,大抵以曲调为别。若曲是南调,则仍读入声也。
]
闲人之砚,固欲其佳;而忙人之砚,尤不可不佳。娱情之妾,固欲其美;而广嗣之妾,亦不可不美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砚美下墨可也,妾美招妒奈何?
张竹坡曰:妒在妾,不在美。
]
如何是独乐乐,曰鼓琴;如何是与人乐乐,曰弈棋;如何是与众乐乐,曰马吊。
评论:[
蔡铉升曰:独乐乐,与人乐乐,孰乐?曰不若与人。与少乐乐,与众乐乐,孰乐?曰不若与少。
王丹麓曰:我与蔡君异。独畏人为鬼阵,见则必乱其局而后已。
]
不待教而为善为恶者,胎生也;必待教而后为善为恶者,卵生也;偶因一事之感触而突然为善为恶者,湿生也(如周处、戴渊之改过,李怀光反叛之类);前后判若两截,究非一日之故者,化生也(如唐玄宗、卫武公之类)。
凡物皆以形用,其以神用者,则镜也、符印也、日晷也、指南针也。
评论:[
袁中江曰:凡人皆以形用。其以神用者,圣贤也,仙也,佛也。
黄虞外士曰:凡物之用皆形,而其所以然者,神也。镜凸凹而易其肥瘦,符印以专一而主其神机,日晷以恰当而定准则,指南以灵动而活其针缝。是皆神而明之存乎人矣。
]
才子遇才子,每有怜才之心;美人遇美人,必无惜美之意。我愿来世托为绝代佳人,一反其局而后快。
评论:[
陈鹤山曰:谚云:“鲍老当筵笑郭郎,笑他舞袖大郎当。若教鲍老当筵舞,转更郎当舞袖长。”则为之奈何?
郑蕃修曰:俟心斋来世为佳人时再议。
余湘客曰:古亦有“我见犹怜”者。
倪永清曰:再来时不可忘却。
]
予尝欲建一无遮大会,一祭历代才子,一祭历代佳人。俟遇有真正高僧,即当为之。
评论:[
顾天石曰:君若果有此盛举,请迟至二三十年之后,则我亦可以拜领盛情也。
释中洲曰:我是真正高僧,请即为之,何如?不然,则此二种沉魂滞魄,何日而得解脱耶?
江含徵曰:折柬虽具,而未有定期,则才子佳人亦复怨声载道。
又曰:我恐非才子而冒为才子,非佳人而冒为佳人。虽有十万八千母陀罗臂,亦不能具香厨法膳也,心斋以为然否?
释远峰曰:中洲和尚,不得夺我施主!
]
圣贤者,天地之替身。
评论:[
石天外曰:此语大有功名教,敢不伏地拜倒!
张竹坡曰:圣贤者,乾坤之帮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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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极不难做,只须生仁人君子有才德者二三十人足矣。君一、相一、冢宰一,及诸路总制、抚军是也。
评论:[
黄九烟曰:吴歌有云:“做天切莫做四月天。”可见天亦有难做之时。
江含徵曰:天若好做,又不须女娲氏补之。
尤谨庸曰:天不做天,只是做梦。奈何!奈何!
倪永清曰:天若都生善人,君相皆当袖手,便可无为而治。
陆云士曰:极诞极奇之话,极真极确之话。
]
掷“升官图”,所重在德,所忌在赃。何一登仕版,辄与之相反耶?
评论:[
江含徵曰:所重在德,不过是要赢几文钱耳!
沈契掌曰:仕版原与纸版不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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动物中有三教焉:蛟、龙、麟、凤之属,近于儒者也;猿、狐、鹤、鹿之属,近于仙者也;狮子、牯牛之属,近于释者也。##植物中有三教焉:竹、梧、兰、蕙之属,近于儒者也;蟠桃、老桂之属,近于仙者也;莲花、薝蔔之属,近于释者也。
评论:[
顾天石曰:请高唱《西厢》一句,一个通彻三教九流。
石天外曰:众人碌碌,动物中蜉蝣而已;世人峥嵘,植物中荆棘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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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氏云:“日月在须弥山腰。”果尔,则日月必是绕山横行而后可。苟有升有降,必为山巅所碍矣。又云:“地上有阿耨达池,其水四出,流入诸印度。”又云:“地轮之下为水轮,水轮之下为风轮,风轮之下为空轮。”余谓此皆喻言人身也。须弥山喻人首,日月喻两目;池水四出喻血脉流通,地轮喻此身,水为便溺,风为泄气。此下则无物也。
评论:[
释远峰曰:却被此公道破。
毕右万曰:乾坤交后,有三股大气:一呼吸、二盘旋、三升降。呼吸之气,在八卦为震、巽,在天地为风、雷,为海潮,在人身为鼻息;盘旋之气,在八卦为坎、离,在天地为日、月,在人身为两目,为指尖、发顶罗纹,在草木为树节、蕉心;升降之气,在八卦为艮、兑,在天地为山、泽,在人身为髓液便溺,为头颅、肚腹,在草木为花叶之萌、雕,为树梢之向天、树根之入地。知此,而寓言之出于二氏者,皆可类推而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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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东坡和陶诗,尚遗数十首。予尝欲集坡句以补之,苦于韵之弗备而止。如《责子诗》中“不识六与七”、“但觅梨与栗”,“七”字与“栗”字,皆无其韵也。
予尝偶得句,亦殊可喜。惜无佳对,遂未成诗。其一为“枯叶带虫飞”,其一为“乡月大于城”。姑存之,以俟异日。
“空山无人,水流花开”二句,极琴心之妙境;“胜固欣然,败亦可喜”二句,极手谈之妙境;“帆随湘转,望衡九面”二句,极泛舟之妙境;“胡然而天,胡然而帝”二句,极美人之妙境。
镜与水之影,所受者也;日与灯之影,所施者也;月之有影,则在天者为受,而在地者为施也。
评论:[
郑破水曰:受、施二字,深得阴阳之理。
庞天池曰:幽梦之影,在心斋为施,在笔奴为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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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之为声有四:有瀑布声,有流泉声,有滩声,有沟浍声;风之为声有三:有松涛声,有秋叶声,有波浪声;雨之为声有二:有梧叶、荷叶上声,有承檐溜竹筒中声。
评论:[
弟木山曰:数声之中,惟水声最为厌。以其无已时,甚聒人耳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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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人每好鄙薄富人,然于诗文之佳者,又往往以金玉、珠玑、锦绣誉之,则又何也?
评论:[
陈鹤山曰:犹之富贵家张山癯野老落木荒村之画耳。
江含徵曰:富人嫌其悭且俗耳,非嫌其珠玉文绣也。
张竹坡曰:不文,虽穷可鄙;能文,虽富可敬。
陆云士曰:竹坡之言,是真公道说话!
李若金曰:富人之可鄙者,在吝,或不好史、书,或畏交游,或趋炎热而轻忽寒士。若非然者,则富翁大有裨益人处,何可少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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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闲世人之所忙者,方能忙世人之所闲。
先读经,后读史,则论事不谬于圣贤;既读史,复读经,则观书不徒为章句。
评论:[
黄交三曰:宋儒语录中不可多得之句。
陆云士曰:先儒著书法,累牍连章,不若心斋数言道尽。
王宓草曰:妄论经、史者,还宜退而读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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居城市中,当以画幅当山水,以盆景当苑囿,以书籍当朋友。
评论:[
周星远曰:究是心斋偏重独乐乐!
王司直曰:心斋先生置身于画中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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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居须得良朋始佳,若田夫樵子仅能辨五谷而测晴雨,久且数,未免生厌矣。而友之中又当以能诗为第一,能谈次之,能画次之,能歌又次之,解觞政者又次之。
评论:[
江含徵曰:说鬼话者,又次之。
殷日戒曰:奔走于富贵之门者,自应以善说鬼话为第一,而诸客次之。
倪永清曰:能诗者,必能说鬼话。
陆云士曰:三说递进,愈转愈妙,滑稽之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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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兰,花中之伯夷也(高而且洁);葵,花中之伊尹也(倾心向日);莲,花中之柳下惠也(污泥不染)。鹤,鸟中之伯夷也(仙品);鸡,鸟中之伊尹也(司晨);莺,鸟中之柳下惠也(求友)。
无其罪而虚受恶名者,蠹鱼也(蛀书之虫另是一种,其形如蚕蛹而差小);有其罪而恒逃清议者,蜘蛛也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自是老吏断狱。
李若金曰:予尝有除蛛网说,则讨之未尝无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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臭腐化为神奇,酱也,乳也,金汁也;至神奇化为臭腐,则是物皆然。
评论:[
袁中江曰:神奇不化臭腐者,黄金也、真诗文也。
王司直曰:曹操、王安石文字,亦是神奇出于臭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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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与白交,黑能污白,白不能掩黑;香与臭混,臭能胜香,香不能敌臭。此君子小人相攻之大势也。
评论:[
弟木山曰:人必喜白而恶黑,黜臭而取香,此又君子必胜小人之理也。理在,又乌论乎势!
石天外曰:余尝言:于黑处著一些白,人必惊心骇目,皆知黑处有白;于白处著一些黑,人亦必惊心骇目,以为白处有黑。甚矣!君子之易于形短,小人之易于见长,此不虞之誉、求全之毁所由来也。读此慨然。
倪永清曰:当今以臭攻臭者不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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耻之一字,所以治君子;痛之一字,所以治小人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若使君子以耻治小人,则有耻且格;小人以痛报君子,则尽忠报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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镜不能自照,衡不能自权,剑不能自击。
评论:[
倪永清曰:诗不能自传,文不能自誉。
庞天池曰:美不能自见,恶不能自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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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人云:“诗必穷而后工。”盖穷则语多感慨,易于见长耳。若富贵中人,既不可忧贫叹贱,所谈者不过风云月露而已,诗安得佳!##苟思所变,计惟有出游一法。即以所见之山川风土、物产人情,或当疮痍兵燹之余,或值旱涝灾棂之后,无一不可寓之诗中。借他人之穷愁,以供我之咏叹,则诗亦不必待穷而后工也。
评论:[
张竹坡曰:所以郑监门《流民图》独步千古。
倪永清曰:得意之游,不暇作诗;失意之游,不能作诗。苟能以无意游之,则眼光识力定是不同。
尤悔庵曰:世之穷者多而工诗者少,诗亦不任受过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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